张志勇：居家学习，是一场伟大的教育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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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岁初，新冠肺炎疫情迅猛蔓延，不仅打破了中国人最为看重的春节的祥和，更打乱了中国人惯常的生活节奏。为了保障亿万学子的生命健康，全国大中小学春季开学不得不持续延期。

随之，一场“停课不停学”运动在中华大地展开，许多省市至今仍然在持续实施之中。不经意间，形成了“一场伟大的教育试验”。

有人把这场试验称为在线教学，有人称为学习模式的变革。我更愿意把这一场“停课不停学”运动称为“居家学习”。因为学生的学习活动，一旦从学校这个专门的教育机构转回家庭这个生活场所之后，它已经突破了传统的学校教育形态，已成为传统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因“网”结合成的“混合物”，已成为一种新的教育形态。

在这里，居家学习，至少包括了以下多种学习方式：一是完全意义上学生在家自主学习，二是教师主导下的学生自学和在线教学活动，三是家庭教育活动，四是新兴的校外在线教育……因此，教师主导的在线学习活动只是学生居家学习的极其丰富的学习活动的组成部分之一，用“在线教育”似乎完全掩盖了学生居家学习生活的丰富性。

当然，用在线教育也反映了人们的一个传统思维，就是要凸显学校教育的主导作用，突出教师在学生居家学习中的主导作用。其实，这不符合居家学习的特点。不然的话，就不会有人不断对那些自控能力差的所谓管不住自己的学生喊话了。

随着这场突发而至的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华大地肆虐，笔者意识到，中小学延期开学成为必然。如何引导中小学生度过这个特殊而漫长的“寒假”，2020年2月5日，笔者撰写了《疫情防控形势下中小学如何指导学生的居家学习与生活》一文。

为了引导大家不要把家庭环境下的学生学习活动搞成学校班级教学，笔者适时提出了“居家学习”这个概念。2月8日，笔者撰写了《学生的居家学习不同于学校班级教学》一文，提醒广大教育工作者，中小学生的居家学习，完全不同于学校教学环境的学生学习。这些不同包括：学习环境变了，组织方式变了，教学关系变了，管理方式变了，技术方式变了；提出了指导学生居家学习的五个原则：自教重于他教、自学重于教学、组织重于上课、交流重于作业、反馈重于评价。

令笔者高兴的是，这些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居家学习成为延期开学期间全国中小学指导学生学习的一个被普遍接受的概念。

笔者之所以要提出居家学习这个概念，一方面特别担心校外培训机构用在线教学塞满学生的假期时光，另一方面，更担心中小学完全照搬学校教育的那一整套做法，把学生居家学习搞成所谓的“网上学校”。

居家学习，是一场伟大的教育试验：

1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学生居家学习活动

往年的这个时候，亿万中小学师生本应在美好的春日里徜徉在校园里，在教室里飘出朗朗的读书声。可是，一场疫情防控阻击战，迫使广大师生留在了家里，本应在学校环境下进行的教育教学活动，不得不回到家庭，学生成了居家学习，教师成了居家教学，师生同步的教育教学活动从学校这个物理时空，回到了网络这个虚拟的第三空间。

如此规模、如此长时间的居家学习，这是人类社会的第一次。它迫使人们思考，学校教育的边界在哪里?人类的教育，离开了传统的学校教育环境，似乎也能存在下去，这是否意味着人类社会无边界全域教育时代的到来?

2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家校协同育人试验

在这场居家学习试验中，广大家长不得不从过去学校教育的后台支持者，突然走向了前台。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家庭成了学生学习的课堂，家长成了学生学习的管理者、支持者、成为教师教学的最佳助手；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人们在思考家庭、家长在儿童成长中的重大意义；从来没有像今天，人们在思考如何提高家长的素质；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人们如此重视建立家校教育共同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人们在研究学生居家学习家长管理共同体建设……

在这场居家学习试验中，家长在学生学习中的角色是如此多姿多彩、多种多样，是如此的重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人类的教育，似乎一天回到了家庭教育中心的时代。

3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教师在线教学活动实验

教师的教研一下子从办公室转移到网上，上课从学校回到家庭，管理从现场来到了“云端”。与此同时，与教师传统的教学活动相比，教师教学活动的内容结构发生了重要变化：上课时间大幅度减少，指导学生学习的时间、与学生交流的时间则大幅度增加，组织管理成了教师教学的主要角色。

这迫使人们思考：教师的职业定位是否变了，教师与学生的关系是否变了?同时，未来教育中的分工是否将会发生重大变化？教师的个体劳动是否会转向集智性分工协作教育？

4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课程实验

我对中小学教育常常有一种担忧，就是我们长于知识的传授，而忽视了价值统摄之下的课程思维。如今，居家学习，课程再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教材的代名词——课程是生活、是公司产品、是教学平台的产品、是教材出版社的产品……

在这里，似乎“我的课堂已不再由我做主”，外来的课程教学资源以一种强大的不可阻挡的力量进入了我教的班级、我教的学科。这迫使我们思考，未来的学校教育，课程的重组与整合是否会成为一种必然，课程本身是否会越来越具有开放性，又或许教师职业的开放性是否很快将成为现实?

5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教育回归生活的试验

伴随着西方工业革命而诞生的人类现代学校制度，使学校从人类社会的家庭与社会生活中分离出来，成为专门的教育机构，它在促使人类教育专业化、高效化的同时，其脱离人类生活的弊端也日益暴露出来。

一场“抗疫”人民战争，把学生的学习生活从学校重新逼回到家庭，回到人类生活的这个基本单位——家庭，为学校教育回归生活提供了特殊的机遇。

于是，一场最大规模的回归生活的教育试验活动诞生了。学校教育活动从来没有与生活这么密切相关过：从来没有过亿万师生一起参与抗击疫情的生活，从来没有过亿万师生把抗击疫情的生活转化课程，从来没有过亿万师生把学生的人生教育如此与生活联结起来，从来没有过亿万师生把德育、体育、美育、劳动教育以及阅读这些课程与生活教育结合起来。

这是否启示我们：回归真实情境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回到生活的教育才能找到智慧的源泉。

6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现代信息技术教学试验

我不愿意用在线教学，并不意味着排斥教师在学生居家期间的线上教学活动。事实上，在学生居家学习期间，教师与学生的各种交流，包括学习材料的提供、自学指导、作业批改、知识讲授，以及与学生的各种交流、管理活动，都是通过网上进行的。在这个过程中，什么录播课堂、微课、直播课堂、在线答疑、“腾讯会议”……都走进了寻常教师家，形成了一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在线教学试验。

这迫使我们思考：互联网教学环境已成为保障教育公平的重要基础条件，互联网教学技术已成为广大教师须臾不可离开的基本教学技能。

同时，更迫使我们不得不进一步思考：未来教育人与机器如何协同，未来教育互联网，如联结思维、协同思维、立体思维、众创思维……会给教育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7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检验学生自主学习能力的试验

一场居家学习，第一次几乎完全把亿万中小学生真正推到了学习主体的地位。在这场居家学习试验中，教师、家长和学生成了教育教学活动的近乎平等的三角关系。现在，大家都把学生的自主性和自律性看作是影响学生居家学习效果的重要因素，认为居家学习，将因为学生自主管理能力的差距，而极大地拉大学生的学业质量。

因此，有多少家长，天天盼望着早一天开学。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在家不好好学习、管不住自己，以为到了学校就能好好学习，就能管住自己了。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些孩子在家管不住自己，在学校同样管不好自己，只不过，居家学习把这个问题彻底暴露了出来而已。

与其把导致孩子们学习差距的因素归结为居家学习，倒不如说是我们的教育导致了这种差距。居家学习暴露出来的对学生学习的影响只是一种表象，从根本上说，是我们没有给这些孩子真正的成己成人的教育！

过去，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我们关注的重心都是知识的教育。这场居家学习试验暴露出来的根本问题，是我们的教育过于重教书、轻育人。到了我们重新思考调整整个教育价值系统的时候了！

8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地在线评价学生学习活动的试验

有学习有教育，就有对学生学习效果的评价。学生居家学习的效果如何评价?

在学校，教师们常用的作业诊断、考试检测，固然仍是老师们使用的有效的评价“利器”，但令人高兴的是：在学生居家学习的日子，不少中小学也在探索有无更有效的方式来评价学生的学习：如给“抗疫”前线逆行者们的事迹进行英语配音；让孩子们通过创作提交各种艺术作品，以展示学生们在这场抗击疫情的人民战争中受到的人生教育；再如，各种作品评价、调查报告、各种制作、思维活动评价，开始进入中小学教育成果评价的视野。

这迫使人们思考：这种评价改革是否可以更好地将人们日常的浅层学习，推向深度学习?

9

它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学生居家学习管理试验

学生居家学习，师生这一对教育教学活动的主体，第一次实现了时空分离，如何管理学生成为广大中小学校长、教师苦恼的事情。不经意间，时空分离状态下教师和家长协同进行的一场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学习居家学习管理试验诞生了。线上班会、线上学习小组、线上家长管理共同体上场了；平常的育人导师制发挥了更大的作用，师生之间的个别交往成为教学交往的常态；各种基于线上数据分析的管理工具，开始走进中小学的管理……

这迫使人们思考：时空分离状态下中小学生的学习活动怎么管理更有效?想一想，互联网空间下的教育教学管理，与通常实体物理空间下的管理，从线性走向了立体，从群体走向了个体，而这不恰恰正是未来学校教育管理改革的必然走向?

10

它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正规教育与非正规教育协同进行的教育试验

影响学生居家学习的力量，既有来自传统的正规教育的影响，也有来自传统的家庭教育的影响，更有来自非正规教育——各种培训机构的影响。

不能否认，在这场居家学习试验中，校外培训机构比学校教育更加主动地参与了进来。对于这支力量，学校教育总是带着一种商业的市场的眼光予以排斥的，但是，他们最敏感，他们行动最快，他们参与最深，他们率先举起了“停课不停学”的大旗，他们率先开放自己的平台和课程……

对于他们的主动作为，有人说，他们是为了创造市场，提高市场用户的粘性……我说过，我们的孩子今天苦在哪里，苦在“四个轨道上跑着同一样辆车”——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网络教育，这四个轨道都在拼命争抢孩子这一辆跑车，他们不苦、不累才怪呢！

其实，学校教育一味排斥校外教育的力量，排斥市场的力量，是毫无意义的。让我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在于：学校教育与校外培训教育如何融合，如何在坚持教育公共利益属性的同时，接纳和融入市场的力量，让人民群众享受到更好的教育?

居家学习，是一场特殊的不得不进行的教育变革遭遇战，是一场提前打响的迎接未来挑战、提前进入人工智能时代教育的伟大试验。尽管这个试验是被迫的、是不得不已的，但它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应对疫情抗击本身。谁抓住了这个机遇，谁就抢占了学校教育变革的制点，谁就走在教育变革的前列！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我坚信，居家学习绝不会成为一颗从天空滑过的流星，因为它昭示着人类教育的未来，预示着人类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变革的美好前景！

张志勇

2020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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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丨张志勇思想会客厅

编辑丨校长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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